阿霓跑在前面,烏黑的馬尾隨陽光晃暈了我的眼。
我們頂著太陽,一聲不響,走過大龍江、鏤花鐵門,沉默中穿過人山人海。
單想妥善收藏高一這段記憶,免它四下流離、無枝可依,我講過很多故事,真真假假已難評說,可接下來談的這個故事,無關風月,只關于阿霓,獻給記憶谷底的最真實。
“那時候的你還是披肩小碎發,臉比較瘦,瞳仁水汪汪的,看起來靦腆又溫柔。”后來阿霓這樣描述第一眼看到的我,突然間話鋒一頓。轉頭嫌棄地掃了我一眼,那眼神害我口中白開水噴了一地。
也沒有什么相見恨晚與怦然心動,那是電影的放的慢鏡頭才會有的美好:是夏風里柔軟的墨發、是干凈陽光的白襯衫、還是朝我斜睨過來的琥珀色眸子——倏地我就怔在了原地。
機緣巧合下成為同桌,我倆就像打開話匣子般怎么也聊不盡,班主任阿攀囑咐了許多,卻沒有一句落在我心上。
后來發現,阿霓人小小的,卻是個相當自立的姑娘。
阿霓身體不好,明明一個二八年華的少女,卻帶著各種瓶瓶罐罐的藥,沖劑是檸檬味的、膠囊是少女粉的、藥丸白白胖胖,在她的描述下,那些藥仿佛具有吸引力,卻總讓人覺得可愛。
她看向我,望見我搗頭如蒜的模樣,不禁撲哧一笑,點了點頭。
思量下,我去附近飯館打包了一份炸醬面和餛飩,雖然跑來跑去累得氣喘吁吁,可望見阿霓一臉感動的模樣,我內心還是小小滿足了一下。
“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她是這么開頭的。
“我從前真不太合群,印象里都是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看書,我是班長管所有人都很嚴,大家總選擇忽視我。但現在好像完全不一樣了呀,有你在,特別好,真的……”有溫熱在眼眶里滑落。
我窩在被窩里,不爭氣地又流淚了,阿霓不讓我當面拆信,于是我打著手電,在被窩里偷偷看了信,卻不知是這般肺腑之言,這般戳人心窩。
阿霓和我家隔得遠,但她總愿意在周末坐兩個小時車程來找我,有時候圖書館聚聚,有時候去吃甜品,見面不必細心打扮,她披頭散發的模樣我也愛見,沒辦法心里就是歡喜。
不能不提的是,阿霓物理很差。
她物理依然很差,我依然送了禮物。這種事就是這么奇怪。
……
當初說得很好,要一起學到這篇課文,一起心酸一遍,可是卻忘記了分班的厄運。
“你看這大龍江怎么起霧了!”
“哦。”
高一:郁白
她拎著比肩的綠格子大袋,那里面全是書,多到拖著走也閑費力,這樣重,卻在阿霓面前軟了氣勢。
————致最后的你們
錄取二中后,有過小確幸,更多卻是焦慮,許多朋友去了另一所高中,有一起考進來的卻分在了不同班,害怕在心里扎了根,害怕一個人。
當所有人都還是新生,每一張面孔都沒由來得相似,面對陌生人,我一貫的拘謹。
眼前的姑娘扎著馬尾清爽利落,向我看過來時與陽光照面,反射出湖面般的眸子,好看的淺褐色。
直到后來午餐時間,阿霓和室友琪琪一同去吃飯,這才不舍暫別。我也和初識的同寢女孩阿澤,相攜走遠,一路上景色看過來,突然有些恍惚,所謂的高中生活就這樣啟程了。
父母帶著妹妹在西安,家里的事大多由她自己打理,不經意的時候,我向她抱怨自己的辣脾氣,總是與母上大人吵得天翻地覆,她淺淺笑了,語氣平靜:“你還有機會和他們吵架,而我連思念在電話里都說不完。”不知為何,我剎那間鼻頭一酸,撇開頭,良久不語。
那天中午阿霓趴在桌子上,秀眉緊皺,一直嘟嚷著頭暈。我看出不對時已經到了飯點,實在擔心不下,干脆直接扶她去阿攀辦公室請假,她總是怕麻煩人,一再說可以自己出校去醫院,阿攀猶豫了一下,表情還是挺嚴肅的:“還是讓同桌陪你去吧,也好有個照顧。”
我們開了證明出校門,一路就奔著公交站去,最近的一家醫院在一個小鎮上,時間不長,換一班出租就到了。她去醫院量了溫度,掛上了鹽水,一手攤開作業認真寫了起來,我笑她真是拼命。
在多年以后,這個本來只是記憶里一道微重的洪流,可平安夜的那晚,阿霓的一封信讓其匯成汪洋。
“這是落了俗套的話,但于你,我總是覺得是最合適的……這些年以來,我從未遇見與你一般好的同桌,性格相投……”溫軟的話卻猛地讓我心酸。
“上次去醫院也是,縱然有過特別好的朋友,但陪同去醫院的,你是第一個啊,來來去去照顧我,后來回校又買了一堆零食給我,真是要我哭出來啊……”
她說啊:“遇見你以后,才知道交心的朋友不需要天天膩在一起,只是一想起你,內心就是歡喜的。”
去的最多的是屈臣氏,只要錢包還有錢,最后總要繞去看看有沒有換購,以至于一個高一下來,我和她屯了一箱化妝品和護膚品。后來葭里要入一支口紅,我殷勤向她推了十幾款,直到她翻著白眼大呼頭疼。
差到慘不忍睹,她的物理成績翻六倍才堪堪和歷史媲美,后來我實在看不下去,威脅她若不學好就不送生日禮物,結果——
某日到我家吃飯,我的母上和父上大人都見了她,所謂一個詞就是彬彬有禮。也罷,我如何解釋他們都不信阿霓平時是個多么腹黑的少女,反而苦口婆心勸我變成這般溫婉個性。
一直以來,我們喜歡過同一句話,“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選自《項脊軒志》,高二課本收錄了這一篇。
拿通知書那天,發了所有高二預讀課本,我翻開這一頁的時候,良久沉默,偏頭望見,阿霓也在看這一頁,手指著那幾個字,正是“亭亭如蓋”。
“傻啊,我們起太早了,早上本來就會起霧啊。”
阿霓,當你拎著綠格子大袋時,有沒有留心看一眼,大龍江又起霧了呢,明明是中午,是不是它也要落淚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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