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意已經睡眠不足了一個月。
后來是夜里無端驚醒,然而周圍的一切卻不能更正常,依舊是安靜的房間,窗戶的玻璃上被熏出一片熱氣。
“你是不是最近發生什么事了。”
可是很快就有了。
凌意的家離公司很近,通常她不會坐車。這個時候上車亂跑說不定會更糟。凌意思忖著,努力在大腦中搜索是否有看到過關于應對這種情況的對策。
她在人流最多的服裝區逗留了近一個小時,售貨員投過來漫不經心的眼神讓她在標價昂貴的貨架前窘迫地捏緊了懷里的挎包。
凌意的男朋友很忙,每天凌晨才能到家,睡到清晨又要出門忙碌一整天。自從畢業后選擇留在這座城市,他們用盡熱情澆灌著夢想,卻一次次被現實無情的打壓,生存的空間似乎越來越狹窄。
他們最終也成為了名副其實的邊緣人。
凌意瞪大了眼睛,神經再一次緊繃起來。視線中保安的臉似乎漸漸扭曲,她護緊懷里的包,步步后退臉色蒼白。
保安凜了臉色,一個跨步上前奪過了她懷里的包。
寒酸的可憐。
沒有人為這樣的事情向她道歉。
最終還是撥打了男友的電話。
“你在哪兒?”
“怎么去了那里?你別亂花錢,我還忙,有什么事回去說。”
那頭已經掛斷了電話。
凌意說有人跟蹤她,葉子很慌張地要報警,后來又說要留下來陪她一起。凌意也不放心她一個人回去,兩個人便擠了一個被窩。
“明天我來接你吧”
事情并沒有向好的方向發展。
后來TA越來越明目張膽,無論是辦公室里,和男朋友一起走在路上,再后來凌意躲在被子里瑟瑟發抖,也能感受到那股強烈的目光。
凌意眼下的青紫越來越明顯。
“不!不是的,相信我……”凌意顫抖著嘴唇,“我很害怕……真的……”
凌意檢查出了被害妄想癥。
凌意沒有吃藥。
他抓過一大把藥,掐住她的下巴塞進她的嘴里。
隔壁辦公室的同事跑過來找她,“你昨天穿的那件衣服哪兒買的?哪里的地攤居然能買到看起來那樣高檔的貨……”
晚上依舊是一個人在家。凌意把頭也埋進被子里,戴上耳機把音量調到最大,想要隔絕掉那讓人絕望的感知。
藥物的作用讓她開始昏昏欲睡,那些被迫吃下的藥片似乎確實起到了作用,至少凌意的睡眠時間開始變得不夠用。
凌意從睡夢邊緣掙扎著睜開眼睛,把手機遞到眼前。
屏幕一片漆黑,她困惑地拍了拍手機,想要拿下耳機,刺刺拉拉的聲音突然從耳機里傳來。
一片嘈雜中傳來幾聲低低的笑。
凌意的工作報告被人動了手腳,這在以前是從來沒有過的。像她這樣默默無聞,毫不出色的底層員工,沒有人會自貶到把她看做威脅。
“這不可能。”凌意的嘴唇都快要失去血色。
“我沒有——”
在洗手間里泣不成聲,最后用冰冷的水擦了把臉,凌意覺得臉都快要凍僵了。
鏡子里的自己似乎對著自己笑了一下。
她看見震驚在原地,面容枯槁的自己。
凌意被辭退了,她蜷縮在床上哭著打電話。
那邊傳來女人的聲音,凌意瞬間失聲。
“我們分手吧。”
凌意拿著手機的手無力地垂下,她倒向床,拉過被子蒙住頭頂。
凌意看見自己的臉
“去死吧。”
“你活得太窩囊了,凌意。”
凌意的臉扭曲起來,她尖叫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她掙扎著卻不起任何作用——
漸漸地沒有了動作。
她的尸體開始變得透明,最后完全消失了。
初二:丁楠
頭幾天是連續的噩夢,第二天醒來時渾身無力,好像真的經歷了一場要命的逃亡。
她出現在辦公室里大家都嚇了一跳,葉子午休的時候抱過來一大袋補品,叮囑她多注重保養身體。
凌意搖著頭說沒有。
下班的時候凌意發現有人在跟蹤她。起初并不是很確定,每次回頭都無法辨認出目標,但那種緊盯著自己后背的視線像是有了實體,教她的脊椎骨攀爬上一陣陣麻痹的痛感。她不得不將挎包抱緊在懷里,低著頭匆匆穿過稀疏的人群。
再過一個街口是購物中心,有監控有人流,應該不會有事……凌意這么想著,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那種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壓迫感似乎減輕了許多,可是回家的路她已經不敢再一個人走了。凌意翻看著手機的通訊錄,指尖在男友的名字上方猶豫了許久。
就像城市的規模在不斷擴大,供車輛行駛的馬路越來越寬,供人行走的人行道越來越窄。這是發展的必然。不可違逆的法則。
一名保安朝她走過來,“女士,您的包里放的是什么?”
“拿過來。”
散落一地的廉價化妝品,幾支筆,便利貼,U盤,還有一個可笑的玩偶,那是男朋友送她的為數不多的禮物之一。
凌意捂住臉顫抖起來。
凌意咬著唇撿起那些物件,一樣一樣塞進自己土氣的包里。她的背影是倔強的,又或者是可笑的。
“你能不能,來接我。”
“×××廣場。”
“我……”
后來是葉子趕來送她回了家,在這座待了多年也還是陌生的城市里,葉子算得上她唯一的朋友。
夜里凌意的男朋友回來,三個人圍坐在一起說起這事,凌意的男朋友有一下沒一下地抽著煙,嗆人的煙氣填滿了小小的屋子。
凌意感動得沒差點掉下淚來。
開始的幾天似乎是因為有了人陪,那個人就沒有出現過。
男朋友狐疑地檢查了出租屋的每個角落,并沒有發現什么異常,最后面對凌意的反常愈發不耐煩。
“你是不是壓力太大了,你知道有些時候人的精神壓力過大了就會產生很多幻覺……”
葉子看著凌意,眼里寫滿了凌意不愿去懂的憐憫。
男朋友再沒有陪過她上下班,告訴她要好好吃藥。
“我沒有妄想,是真的。”她的嗓音變得嘶啞。
即使害怕失望到了極點凌意也沒有放棄上班,請假對她來說是太過奢侈的事情,畢竟維持生計是這么的困難。
凌意推了推眼鏡有些困惑,她已經很久沒有換過衣服了。
凌意已經開始能夠聽見一些聲音,偶爾在背后響起意義不明的輕笑,讓凌意幾近崩潰。
耳機里的音樂戛然而止。
是關機了?
電流不穩的聲音,像極了調頻廣播里沒有信號的雜音。
凌意噌地一下拔掉耳機扔到地上,蜷縮成一團手腳冰涼。
凌意白著臉色調查了半天,發現只有葉子動過她的電腦。
“是啊,這不可能。”葉子躲閃著眼光,“凌意你的被害妄想癥還沒好么?”
凌意推開葉子跑了出去。
她對著鏡子活動了幾下面部肌肉,轉身想要離開。
不!不是錯覺!凌意轉回身去——
凌意是尖叫著跑出洗手間的,她瘋了,所有人都這么想。
“你回來呀,我真的很難過……”
是葉子。
她聽見他說。
被子里已經有一個人了。
她笑起來,伸手扼住了凌意的脖子。
她聽見她說。
“你不配享有存在于這個世界的身份。”
“現在才知道反抗嗎,已經遲了!”
她死了。
#二重身集結了人的罪與惡,卻有著最為強烈的生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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