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并沒有這么說,我覺得只是我的想象罷了。但小生遲早也會這么跟我講。
“誒,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前臺剛才說我考上K中學了,還是火箭班呢,嘿嘿。”小A很興奮地說,每個字都洋溢著喜悅的氣息。
“廢話,K校是全省算很拔尖兒的中學了,我給自己下的目標就是K中學,怎么能不去!”依舊是興奮的聲音。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我心里默默地說。
他叫小A。
那天晚上他說他做了個奇怪的夢,夢里,他在小升初考試中考上了一所很好而不知其名的學校,只知道那被稱作遠方。他獨自踏上前往這未知遠方的火車。火車一直跑啊跑啊,跑了許多站,每一個站都有許多人下車,他身旁的座位一個個漸漸都空了,到了最后整個列車只剩下了他一個人。他有些恐懼,在下一個站就匆匆下了車,但撞入懷里的,卻是他的家鄉(xiāng)——那座六年前的城市。他看見小時候的他,正歡欣鼓舞牽著爸爸媽媽的手,一蹦一跳進了火車站去那遠方的城市旅游。
他走到他的小學,摸索到他原先的班級。他看見他還年輕的數(shù)學老師,在一塊小黑板上拼命地嘰嘰喳喳寫著什么。多媒體沒有安上,桌凳還是原先的古木色,沒有習題與試卷,只有干干凈凈的一本書;下了課,他昔日的同學掛著那副稚嫩的面孔,奔出教室,穿過他的身體,如泡沫般散失在過道盡頭......
大考的日子很快就到了。他慢慢地走進考場,突然想要考差一點,好不用到外地讀書,就在自己的家鄉(xiāng),這座溫暖的小城里去念初中......但這個念頭一下就被打消了。他甚至訝異自己怎么會有這個想法。
因為他已不再是這所學校的學生了。這里不再屬于他。
畢竟他跟門衛(wèi)擦肩而過了六年,可他覺得,他不去會虧欠了屬于自己童年的什么東西。
教室的門虛掩著。他有些恍惚,似乎有點害怕,顫抖著手指把門輕輕推開。“吱呀——”
墻邊的畢業(yè)晚會用的彩紙掉了一大半,窗簾遮得緊緊的。一絲風鉆進來,窗簾張開了一下,光斜織在他的臉上,有些生疼。
“我們把童年鎖在了這里。”
Ade,他在心里輕輕地說。
他不禁用手指去觸碰那座小城,卻被堅實的玻璃擋了回去。
她叫火車。
她上了年紀,跑的很慢,吭哧——吭哧,像一個患了重癥的老人喘氣的聲音。
她早已習慣了沉默,習慣了在沉默中看天,望云,瞥人。
當小男孩走進她的車廂時,突然停下了腳步。
“快樂的時光是短暫的。”他輕聲道。
她想哭。或許他和她一樣孤獨。
他要離開家鄉(xiāng)了。那座小城。
他趴在地上一直沒有吭聲,也沒有爬起來。形形色色的人昂著頭,他們看不見他的存在。
聽到這句話,她的心都要碎了。
她看見他用手指去觸碰車廂的玻璃。撫摸著那座小城的模糊輪廓。
她知道他的不安,因為整個列車只剩下了小男孩一個人。她不經(jīng)意停靠在一個小站,小男孩站起身,突然瘋了似的拽起行李箱就跑,瘋狂地奔跑,逃一樣的奔跑。
但當他踏出車門的那一剎那,他不禁止住了腳步。她也抬起頭,愣住了。
她急忙回過身,看見火車月臺上赫然寫著那小城的名稱。她有些恍惚,她覺得此刻小城不應(yīng)出現(xiàn)在他和她的視野當中,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她頓時想起了小男孩,她側(cè)過頭,望著他那迷茫而漸行漸遠的背影。
她恍然大悟。那是時光深處啊,她想。
他的童年,他回去了。到了那片記憶,短暫,而又快樂的時光。
那是他小學的方向。
她知道她要退休了。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奔入了空曠的荒野。
再見。小A。
隨著“砰”的一聲巨響,世界碎裂了,變成無數(shù)的鐵皮殘片。
我是小A的同學。
第二件事情是恰好也在昨天,小A突然不辭而別,聽他的家人說他要搬到K校所在的那座城市去了。我有些擔心,雖然我覺得小A坐的火車應(yīng)該不是那輛出事的綠皮車。
第三件事情是一件天大的怪事。聽大人們說,小A的小學突然坍塌了。
大人們說,這事就發(fā)生在小A走的那天夜里。大火吐著紅紅的長舌,飛舞,跳躍,狂笑,就像無數(shù)在夜空下狂歡的幽靈,享受毀滅的快意。
我覺得小A此時此刻定然在時光深處的某個角落哭泣著。他的母校就這樣被一把不知名的火給抹去了,他講的故事,僅僅是他回憶的夢罷。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
初一:曾力澤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小A像哲人一般地說出了這句話。看著他這副模樣,我有點想笑,有點想苦笑。
小A是我補習班的同學兼朋友。我們,都是為了所謂的名校在這所謂的小升初沖刺班里做所謂的培訓輔導。我凝視著他漸漸走過來矮胖的身影,從狹窄的,人來人往的過道上,他肥墩墩的身軀好不容易擠過來,嘴里喘著氣,呼出來的白氣與渾濁的霧霾融為了一體。
你要去讀?我問。
我沒有再說話,似乎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去反駁。
1
他恍惚往上瞟了一眼蒼白色的天花板,又移過書本瞥了一眼窗外那煥發(fā)著幻彩光芒的樓房,忽然地、不經(jīng)意之間閃過一個念頭——“我明年就要小升初了吧?”他自言自語。他又感到好笑,時光這么個一晃悠就把自己推進小升初的深淵了啊,把自己逼上了升學的梁山上。他想。他又想笑出聲來,可是有點怕她,他的母親又會從客廳跑過來再數(shù)落他幾句,譬如“不好好做卷子笑什么笑”之類的金口玉言,盡管他已經(jīng)習以為常。他又開始埋著頭做試卷。
他遲疑著伸出手,他們卻如無形的泡影般,緩緩穿過了他的身軀。
他醒來時,還是忍不住望著窗外。城市還是那座城,家鄉(xiāng)還是這個家。
發(fā)榜那天剛好是他畢業(yè)的那一天。他很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成績,卻并不是特別高興。他覺得現(xiàn)在他的小學同學應(yīng)該還沒有走光,但他又猶豫門衛(wèi)叔叔會不會讓他進去看看。
童年不再屬于他。
他依然去了。
教室已經(jīng)空了。
他恍惚地覺得自己不再擁有這個教室了。他退出教室,輕輕把銹蝕的鐵門拉得虛掩,好像他從沒有來過這里。
臨走的那天下午他沒有哭。進站前他往后瞧了一眼,他看見他的親人朋友在向他招手。他也想舉起手,可卻被人潮洪流硬生生給壓下去了。他又看見他們身后有許多樓房,太陽光明閃閃的,晃得耀眼。
火車開動時,他伏在小桌上看著遠方那離他越來越遠的那座城。他似乎又希望一下車就回到了他的那個家。他又覺得可笑,六年了,早就回不去了。
2
一列孤獨的火車。在一架孤獨的鐵軌上行駛著。
人們都叫她慢車。一列孤獨而衰老的車。
有一天黃昏,她停靠在一座小城。他看見一個小男孩從進站口出來。他的個子很矮,又非常胖,手里卻拖著一個大大的行李箱,看上去有些滑稽,有些不協(xié)調(diào),讓人心疼。
然后,他抬起頭來望著她,臉上露出隱隱的悲傷。
“就像一列孤獨的火車。”他喃喃。輕輕摩挲著火車皮上的斑斑裂痕。
她瞥了一眼小男孩手上的火車票,他要去的地方很遠,是一座大城市。她還知道他叫小A,一個即將步入初中的孩子。
她這次載的人不同尋常的多。她也感到奇怪,一列即將退休的火車不應(yīng)該有如此多的客流。小男孩擠進門,矮胖的身軀使他不得不側(cè)過身,好不容易找到他的位置,卻又被人潮給狠狠推倒在地上。
過了好久,火車才聽見一聲低低的嗚咽。他一邊哭,一邊斷斷續(xù)續(xù)地說:“求求你們,扶我一把,可以嗎......”
等人群散光,他慢慢地爬起來,摸索到他的位置,伏在小桌上,久久的發(fā)呆。
她如往常一樣,走過了許多站,每一個站都有許多人下車。她似乎很希望要跑快一點,她為小男孩擔心,她要趕到傍晚之前把他拉到終點站去。但她瞧了一眼小男孩,他的鼻尖上沁出了密密的汗珠,緊皺著眉頭,攥著火車票,指尖抵著那座小城的名稱。他好像很不安。
逃離小城,逃離歡樂的時光。
這里是那座小城,小男孩的家鄉(xiāng)。六年前的家鄉(xiāng)。公路很窄,房子很少,但太陽光依舊明閃閃的,晃得耀眼。
她覺得有些不對勁。因為她看見了小男孩小時候的一家人,而小男孩本人卻直直的佇立在那里。他伸出手,那一家人卻有說有笑的,如泡影般穿過了他的身軀。
她又看見他像小時候一樣放肆地哭起來。
他抽噎著,抹干了眼淚,朝著出站口出去。
她突然覺得自己的輪子有些松,隨即是車廂不斷的撕裂與痛苦的呻吟聲。她突然覺得自己一下子放松了,車上再也沒有了人。她還聽見了齒輪崩掉的聲音,一個接一個,嘎嘣——嘎嘣,像是敲架子鼓,富有節(jié)奏感。
她空著身軀,朝下滑去。前面有一處拐彎,她俯沖著,那樣的速度,我很難說的清楚,那究竟是跑,還是飛?
在她即將離開人世的一瞬間,她忽然極其清楚地看見了那個小男孩,拖著行李箱,穿過無數(shù)虛幻的人群,好像在朝她揮手。
小A。再見。
3
最近有幾件事情值得說一下:第一件事情是聽說昨天在我們這座小城的火車站,有一輛上了年紀的綠皮車在運完最后一班旅客后,突然很詭異地自行脫軌一頭栽進了田野,鐵皮濺得到處都是。很慘。
我又想起了小A之前跟我講他夢見火車的故事。
我已經(jīng)去看過了。那里早被大火燒成一片灰燼,什么也沒留下。
沒有人知道,也不可能有人知道,這里曾發(fā)生過什么事。
我仿佛又看到了小A,他站在大城市的火車站臺上的煢煢背影,是那樣的孤獨。
他把我們送到記憶的岔路口,便轉(zhuǎn)身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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