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稍斜,雨,微側。寂寞的小丘前,你孤獨地凝望那塊矗立在眼前的墓碑,只是靜默著,靜默著……
風雨凄厲,似是無聲的幽咽。此時此刻,洗過一場的紅泥緊緊拽住你的腳踝,幾許蒼涼,幾絲冰冷,淚,不知不覺間原來早已漫過心梢,澎拜成海……
這就是他啊!你只覺額角一涼,那是風在發際蕭索的足跡。無比鄭重地,你生平第一次向他下跪,但諷刺的卻是,他再也無法看到了。你跪著,跪在他的墳前,只能像是一個永恒的懺悔者……
太幼稚——污澀的紅泥上嵌進了半個深深的溝痕,但你不言不語,不管不顧,那凝望的目光執拗而專注,還隱著一份令人心碎的哀傷……
幸福就這么近,為什么還總要去追逐遠方的虛無與縹緲?你的心狠狠一震,仿佛利刃攪腸,有種說不出來的痛楚。
俄而,風停雨駐,但你卻依舊直直地跪著,發絲凌亂,目光赤紅。他能給的幸福都給了,而不能給的,他也總是竭力去給。那么,反過來好好想想,他究竟欠了你什么?難道,僅僅是那一聲“爹”嗎?
所以啊,時光會遠,歲月會老。別總是等到失去了再匆匆回首,也別總是過去了才幡然醒悟,原來,幸福一直都在,一直都在不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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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從不曾愛過他,從不曾真正尊敬過他,也從不曾認為他的存在有多么重要,這種感覺,就好像,你是他前世的債主,而他必須無條件地為你服務,并且期限是,這一生。在過去的幾千個日日夜夜里,他陪你笑,伴你哭,把你的一切都作為至高……
或許世上沒有比你更刁鉆的討債人,也沒有比他更老實的欠債者了——你要吃的,他全都讓給你最好的,哪怕自己只能在角落里偷偷地啃著剩菜和冷飯;你要穿的,他全都給你買最好的,哪怕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縫了又縫,補了又補;你要玩的,他還是全都幫你要最好的,哪怕自己馬不停蹄地加班,沒有過片刻的休息與放松。他一次又一次削下自己的膝蓋,而竭盡全力舉起了你的幸福……
還記得你吵吵嚷嚷地來到世界上,第一眼對上的就是他的眼睛,拘謹沉默卻有著無可壓抑的興奮與緊張。你好奇地看著他,一個與你的生命有某種奇異關聯的男人,接著你朝他伸開了手,而他則將你輕輕地抱起來,這一抱也就注定了,從此以后他一生都必須將你扛在肩上。但后來稍大些的你卻變得淘氣而任性,越來越喜歡和他作對,因為你逐漸厭惡他的寡言與無能,你自認為他欠了你很大的一筆債,欠了應許給你的幸福,這種病態心理一天天沉積。終于你膽大到居然對他頤指氣使的程度,而他竟然也不反抗,默默地完成你交代下來的任務。于是,你更加地肆無忌憚,只是你不曾知道,他的不反抗也是一種掩飾,在一個不為人知的角落,他時常會擦那不為人知的淚水……
幸福難嗎?不難。當他牽住你的小手走過馬路時,你是幸福的;當他把著你的胳膊騎上單車時,你是幸福的;當他環過你的肩膀沖進雨幕時,你也是幸福的。甚至,每一個有夢的夜里,只要多了他的陪伴,其實你就是幸福的。
不錯,他是個沒有什么能力的人,肩膀也沒有那么寬闊,他和最普通的那些人一樣,每天大清早就起來,然后乘地鐵坐公交地去工作,最后總是深夜里才帶著黑眼圈灰頭土臉地回來。但是,他對于你,不應該是一個普通的影子啊!捉小鳥﹑挖蚯蚓﹑逗蝸牛……點點滴滴之后,都有他拘謹而沉默的笑容,那笑容,看起來卑微,卻實實在在地承載了你一切的幸福,哪怕那時的你并不曾注意到……
寂寞的墳前,你孤獨地凝望著,僵直的膝蓋陷入紅泥,那已經去了的人兒卻再不能夠相見……
初三:柳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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